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珠柔 第172章

经此之后,他果然再不似先前反复纠结各处细节,等秋闱顺利结束,才从其中认真挑选出色士子不提。
第264章 祈福
秋闱才过不久,眼看就要到钦天监特地选出的公主婚礼吉时,太常寺里头忙作一团不算,便是宫中所剩无多的绣娘、工匠也全数日夜不休地赶起工来。
旁人只觉顺理成章,唯有那李太妃看在眼里,十分不满,尤其想到回京之后,后廷样样节省,自家连个敞亮宫殿都没有,吃住甚至不如先前在蔡州时候,多抱怨几句,宫中就不住唱穷,可一转过头,遇得这公主婚事,居然就大肆操办了,哪里还有人跳出来说一个“穷”字?
若加以不节制,不知还要花费多少进去——这可都是应该先花在自己这个长辈身上的!
她实在难忍,少不得同相熟的姑子道婆抱怨起来。
众人为了奉承她,自然跟着一起骂将起来,其中又有一个悄悄帮着出主意道:“那公主一惯极好名声,只要当着旁人的面去漏一声话来,哪怕她心中再不愿意,为了脸面,也不好意思大办了。”
李太妃哪里愿意自家出头,忙道:“她本就看我不顺眼,旁人都不理会,我又何必去触这个霉头。”
“旁人是不干己事不张口,用的又不是自家银钱,娘娘全不一样,你若不去出这个头,她今日多用的要只是一分一毫还好,偏又不是,眼看都要把库房搬空了,将来贵女回来……”
一提到自家女儿,李太妃拧紧了两道眉毛,再不说什么触霉头的话,心中只踌躇一二,便悄悄同那道婆商量对策起来。
那道婆道:“公主不好对付,娘娘须也不能吃素,咱们不能同她逆着来,那顺着来便是——你只当着旁人的面夸她节俭,她自家就晓得怎么动作了。”
李太妃犯愁道:“前次我闹了一回,而今只要前头有大臣在,都难近身……”
道婆想了想,道:“旁人娘娘不好见,皇上总好见了吧?你只在皇上面前好生提一句,依着娘娘先前所说,天子样样都只念着这个姐姐,到时候他们姐弟二人肯定会互相透风的,哪里还用担心她不晓得?她当着亲弟弟的面,素来又极要脸面,更不能说自己想大操大办了,又哪里敢多要陪嫁?必定要说些场面话,做些场面事的!等她自家提出来,娘娘这才叫面子有了,里子也有了!”
这道婆行走数十年,善于揣测人心,此时凑到李太妃面前向她细细教授,果然令对方十分叹服。
次日,李太妃不去找赵明枝,早早去寻了赵弘。
因知这皇帝心中只一个长姐,北边那些个公主也好,皇子也罢,乃至于太上皇,都不被他看重半分,故而她并不提什么节俭,换了个说法,反其道而行之。
她得那道婆教过,早演练无数次,此时说话也顺畅得很,只劝道:“公主婚期就在眼下了,可我这两日听得有人说,她那嫁衣不过是些简单绣样,陈设、家具也只置办了寻常料子,这样大的事情,怎么好就如此草率?岂不是叫人小瞧了公主!”
又道:“殿下辛苦这几年,尤其前头守城时候,她一人支撑着,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,如何好叫她今日嫁得这样寒酸!吉时也不只一个两个,殿下年纪又轻,也不着急办什么婚礼,倒不如稍等一等,叫钦天监再算个时辰出来,好生筹备一番。”
她絮絮叨叨劝完,还不忘补一句道:“若叫公主晓得了,必定又说不要大办,只女儿家一辈子不过成这一次婚,哪有不想风光的,你若去问,必定得不到实话,万万不要那样蠢,不如自家拿了主意。”
因那道婆交代,天子同她这个做太妃的本就生分,若说正话,只有坏处,不如说反话还有作用,便又咬着牙加了一句道:“陛下必定信不过我,不如遣信得过的人盯着,好歹风风光光把这婚事办好了,才算你们姐弟情深!”
赵弘年纪小,并不懂其中讲究,但他对李太妃向来心有成见,虽说觉得此人今次话中颇有道理,也不愿尽信,犹豫半日,还是寻了太常卿来问话。
那太常卿便道今次得了公主交代,一应从简,许多仪仗、制备也不可过分奢靡云云。
赵弘越听越觉心酸。
都说穷苦孩子早当家,他出身不穷,也决计称不上苦,可自当了这个皇帝,说不得日日算起账来,此时得了太常卿回话,又回去对照册子点算,果然国库纵然不至于根本挪不出一星半点,可挪了这样,就少了那样。
而与流民抚恤、前线俸禄、粮秣补给,城墙修补等等相比,公主的婚事显然不能拿来并论。
赵弘最后到底还是去找了赵明枝,把太常寺卿回禀简单说了,又道:“阿姐只成这一次亲,预备的那些东西是不是过分简薄了?而今内库空虚,不如且后推一二,且再等秋收之后……”
赵明枝见他忐忑样子,不觉好笑,道:“而今朝中情景,难道秋收之后又能好上多少?”
又打趣道:“婚礼不过做给人看罢了,至于丰厚、简薄说法,我本也不指着那些度日,如果将来还有所需,再来寻你,你难道还能不给?”
赵弘当即愕然,急忙道:“宫中本来就都是阿姐的东西,我的也全是阿姐的,咱们姐弟两个之间,哪里还要说什么给不给的!”
他还要说话,赵明枝已经摇头接道:“眼下谁人还能有闲心放在婚礼上?我早同钦天监交代了一切从简,若叫外头百姓见了,以为如今这样艰难时候,你我一心仍是自家事情,又会怎么想?”
说到此处,赵明枝微微一笑,又道:“日子又不是过给人看的,况且我是什么性子,你难道不知?果真有心想要什么东西时候,岂会还用旁人来提?”
因赵明枝一力主张,婚礼到底按照她的计划继续筹备。
只是她看弟弟今次问话来得突然,着人悄悄打听,果然又是后头李太妃同几个道婆姑子聚在一起生的事,心中颇为厌烦,深嫌此人不安分,想了想,索性自去了李太妃宫中相见。
再说那李太妃得了黄门通报,说公主亲至,却是一时惶恐。
因她心中有鬼,见赵明枝来得突然,唯恐是来兴师问罪的,急匆匆叫婢子帮着往自己脸上嘴上拼命拍粉,又四处去寻锅底灰,在眼睑下擦了又擦,做出一副虚弱模样,才叫人去报说自己生病,唯恐给公主过了病气,等大好再见云云。
赵明枝哪里琢磨不出其中门道。
如若是往日,她也就纵着这位老太妃去了,可想到自己不日就要成亲,其余人再如何仔细,总有看顾不到时候,而此人占着辈分,势必又要生事,于是再不愿风作浪机会。
她一旦下了决心,当即着人去召太医,再使人进去禀报,只说自己要陪床侍疾云云。
得知公主要侍疾,李太妃唬得一头冷汗,淌下来把那脸上粉都给打花了,哪里还敢再拿话推脱,还未想出什么招数来应对,匆忙之间,已是听得外头有人回话,竟是赵明枝已经到得门口。
她急急卧床,一把扯过被子盖上,又一迭声让那贴身婢子春绿出去设法拦阻。
谁成想赵明枝到底持之以礼,未得允诺,自是隔门而不入,此时见那春绿出来,索性招得过来,详细询问李太妃情况。
赵明枝来得突然,李太妃病得也是灵机一动,根本没有给一主一仆留出半分对口供的时间,春绿全然不敢信口遮掩。
她只怕自己才说完,这位公主随后就进得房中向李太妃一问,两边对不上,彼时自然不可能是太妃的错,那犯上欺瞒之罪,只能落到自家头上,届时再指望太妃相护,不如等看太阳从西边起来更靠得住。
且说此处春绿支支吾吾半晌,只会含糊相对,往饮食睡眠上推脱,而赵明枝耐心听着,间或问上几句,好似闲话,却是叫春绿越发惶恐。
一时当值的太医到了,上前行礼,赵明枝方才一指春绿,叫她过来回话。
等后者硬着头皮把先前的话又囫囵说了一遍,虽有太妃吩咐闭门,可赵明枝都在外头坐着,其余侍从哪里还能理会,少不得连滚带爬把门开了,急忙进去通传。
李太妃早吓得胆裂,竟是真正手脚发起抖来,因知躲不过,只好答允了众人进门,自己仍旧歪在床上唱道:“都是奴家的不好,也不是什么大病,只身上有些不舒坦,懒得动弹罢了,怎想得到居然劳动了殿下!真个不用殿下亲来照管,若留在此处,”
赵明枝便使左右上前扶着,叫她靠在床头,口中问几句安,又请太医去拿脉。
李太妃本来无病,若说有什么,也不过近日焦思多虑罢了,另又有少有动弹,身上积肉日多,添了些气喘之症。
太医诊了半晌太平脉,实在看不出什么,只好再问症状。
那李太妃偷觑春绿许久,得了挤眉弄眼半日指点,自家又半猜半蒙,只道:“其余也没什么,也只懒得动弹,吃不下,水米难进,夜间又多梦——我昨夜还梦见太上皇坐在床榻上,口中叫着‘还朝’,又梦见几位皇子帝姬,有没了腿脚,在御花园嚎哭的,也有在房间垂泪的……”
她先还胡诌,说着说着,尤其说到“帝姬”二字时候,想到自家女儿,一时情感上头,情绪上涌,竟是鼻子一酸,垂泪起来,哭道:“可怜我那宝珠……”
一时呜呜咽咽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赵明枝本来冷眼看着,此时见她模样,心中少不得叹息一回,却又更生警惕,等太医开了方子,见李太妃又开始装死,便留下两个贴身宫人在此处照应,也不再多留,回得后廷。
次日议事过后,她把李太妃夜间惊梦之事同政事堂、枢密院里头几位相公说了,又叹道:“我也晓得太妃心系太上皇,只是使团已是北上,我等人事既尽,其余尽皆要看天命了……”
说完,又做一副惭愧模样,道:“我其实早有心思去往五台山为太上皇祈福,奈何身束于此,又不能做什么帮助……太妃日思夜想,觉也不好睡,若是太上皇不日还朝,太妃却病倒了,我与陛下端的无颜面对……”
她把话递到这样份上,旁人还罢了,那张异却只怕这一位公主缓过神来,惊觉同裴雍婚事不妥,欲要设法临阵脱逃,于是当先上前,道:“朝中千头万绪,又有婚期就在眼前,殿下却不好轻易走开,只是孝悌之心,自不能轻忽,京中有三清观,素来是皇家道观,不如去往彼处打醮,为太上皇与北面一众宗亲祈福,只盼老天庇佑我大晋。”
赵明枝皱眉道:“如此仓促,又非灵山,却不好表示诚心。”
一旁杨廷忽的问道:“不知太妃得的什么病?”
赵明枝早安排太医同那春绿等在门外,此时一有人发问,就召进殿来。
那太医心中不知打过多少遍腹稿,此时又揣测一回,方才回道:“娘娘身体康健,只是心病……但心病也需心药医治,不然拖来拖去,有了病灶,成了真病,就真正难治了。”
那春绿也回话道:“娘娘一心惦念太上皇同帝姬……”
众人正说话间,不想那李太妃早收到消息,哪里还躺得住,唯恐为赵明枝背后算计,往自己头上扣什么屎盆子,坏了自家名声,将来不好度日,已是匆匆爬将起来赶到门口,竟做求见。
赵明枝自然不会拦着。
李太妃一进门,见得太医同自家贴身宫女都在里头,心中早慌得不行。
她快快上前几步,想到自己正在装病,忙又把步伐放慢,拿帕子放在嘴边,咳喘着行到前头,问道:“奴家猛地一耳朵,听得春绿被召了过来,也不晓得她惹了什么祸……”
赵明枝起身行礼,又使人看座,等李太妃坐定了方才道:“正说使团北上之事,因太妃身体不适,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,只怕将来不好同太上皇交代,又恐今次北朝推诿生事,可惜自身实在无能……”
又向着那春绿道:“诸位相公听说娘娘寝食不安,也忧心不已,正召了人来问,不想娘娘竟亲自来了。”
李太妃转头去看春绿,见对方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模样,又看那太医和其余官员,全无闪躲之色,这才松了口气,又特地咳了咳,道:“我心中想着北边事情,难受得很,又想着宫里头日子难堪,连个宽敞屋子都没有,偏生而今银钱不凑手,等太上皇他们回来,恐怕住都住不好……”
她一副长吁短叹模样。
第265章 恭送
李太妃如此说话,自然是在给赵明枝上眼药,想要叫这些个肱骨大臣晓得自家艰难,公主可恶。
赵明枝闻言并不辩解,只应道:“不独娘娘心中担忧,我也总忧心北面事情不能顺利,只盼早日能将人接回京中,但时日还长,娘娘也注意身体才是。”
得了赵明枝这一句,李太妃越发得了势一般,叹一口气,道:“我如何不想,但这脑子里头东西根本管不住!晚间一闭眼,全是太上皇同宝珠帝姬。”
赵明枝便叹道:“太医方才也说都是心病,身体上倒无什么事,不用挪动养病……”
李太妃听到此处,心中悚然一惊,暗道:这蹄子,我已是住在宫中犄角旮旯,她竟还不满意,难道还想把我打发出去吗?
她忙道:“我身上也无什么病痛,只心里不舒服——实在自家无用,帮不得殿下一点,更不能给太上皇他们分忧,过意不去罢了,殿下恁多要紧事情等着,不用费事理会我……”
虽说是坐在交椅之上,可对面站着诸位宰辅,一旁还有赵明枝,李太妃犹如屁股上长了锥子,坐不稳一点。
想到这两日自家动作,又看边上赵明枝动静,她着实有些后怕,很想躲开几日避避风头,只是脑子并不十分好用,也不知怎么应对,犹豫一下,于是故技重施,又道:“太医既然也说我是心事,想来吃再多药,养再久也无什么用,只好拿心药来医。”
她手中捏着帕子,遮在自己面前,道:“我明日就去三清观中为太上皇等人祈福——只可惜我这贱命无用,但凡有用,哪怕舍了自家性命,若能换得太上皇、帝姬他们还朝,也是值当的!”
听得三清观三个字,赵明枝沉吟片刻,却是道:“说起此事,前次钦天监来奏,也说再过两个月便是太上皇诞辰,合卦最好去往三清山、五台山等处,择一灵山斋戒清蘸,偏生五台山山高路远,我与陛下一时腾挪不开……”
张异立时道:“若要斋戒清蘸,宫中除却皇上、公主,却也未必没有旁人可以代而为之。”
他一个枢密副使,又何惧太上皇后宫里头一个全无存在感的妃嫔,况且此时又占着大义,根本一点迟疑也没有,张口便道:“太妃娘娘忧心太上皇,有心为我朝祈福,至于茶饭不进,既如此,倒不如请太妃娘娘代为去往灵山,正是两全其美之计。”
李太妃本就坐得不稳,一时惊得险些栽倒,正要拒绝,话到嘴边,又不敢说。
赵明枝闻言,面露犹豫之色,道:“山长水远的,这一路颠沛,娘娘本就身体不适,又岂好叫她再去折腾……”
她语含未尽之意,不看别人,却看向对面太医。
那太医哪里用旁人提点半句,当即行礼道:“太妃身体康健,唯有肺中总是自生出一股燥热,若能去往山清水秀之地,再清心斋戒上数月,想来从根而治,必定能有所助益……”
话到如此份上,左右大臣,另有座上赵明枝,俱都看向李太妃。
众目睽睽之下,李太妃只觉被当头砸了一棒,眼前一黑,几乎不能动弹。
她方才一番作态,又唱又作,又说要为太上皇等人祈福,又说连自家性命也能舍,此时此刻,如果再出言拒绝,岂不是摆明了方才都是违心之言,将来太上皇等人回来,哪里还有立锥之地。
李太妃心都凉了半截,再去看赵明枝时候,见她好似仍在踌躇模样,更不知如何应对。
如今还是在京城,又是后廷之中,前有文武百官,后有黄门宫人,自家还被如此简慢,过得这样可怜,如若真个去得什么五台山、三清山,怕是饿死也无人会多看一眼。
就算北边太上皇回来,他本就对自己全无照拂,从前一年见不到一二次面,说不上半句话的,又如何能指望其余?
李太妃慌忙道:“若说祈福自然是好事,我只怕地方太远,人地两生……”
她推脱的话才起了个头,对面张异已是接道:“娘娘乃是为太上皇并我朝祈福,自有太医跟随,又有卫队开道,况且而今狄人已退,东面更是海河清晏,不必忧心半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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